這是酈昊到玉饒的第一個春節(jié)。
按照往年慣例，年前縣長要召開春節(jié)期間安全生產(chǎn)會議、全縣廉政會議，還要到商超、企業(yè)等重點(diǎn)領(lǐng)域開展視察、慰問。
酈昊的行程是年二十九晚結(jié)束，年初一早晨就要開始。
林曉不是玉饒縣人，乘大巴回去要七八個小時，這樣算來，趕回家過節(jié)是不太現(xiàn)實(shí)了。
羅前偉主動和她說，可以安排一輛車送她回去。
被她拒絕了，公車使用是有規(guī)定的，她不愿意給羅前偉添麻煩。
春節(jié)期間，政府辦排值班表，孤身一人的林曉主動承擔(dān)了年三十、初一的值班。
羅前偉熱情地邀請林曉去他家過節(jié)，林曉拒絕了。老羅準(zhǔn)兒媳婦第一次上門。
年三十，羅前偉送了一盒老婆包的餃子給她，她也算過了除夕。
凌晨十二點(diǎn)，林曉站在窗邊，看著黑夜中一朵朵綻放的煙火，電腦里放著春晚零點(diǎn)的鐘聲，鞭炮聲遠(yuǎn)近交替地響起。
手機(jī)嘟地一聲響了，林霄發(fā)來的祝福短信。
林曉會心地笑了，在這寒冷的深夜，心中一陣暖意。
她拿起手機(jī)給羅前偉發(fā)了祝福短信，還不忘給羅前偉夫人發(fā)條短信感謝餃子，陸陸續(xù)續(xù)也給別人回了祝福短信。
猶猶豫豫，終究還是給自己頂頭上司發(fā)了短信，祝您新春快樂，闔家歡樂。
這樣的短信淹沒在酈昊的手機(jī)祝福里，意料之中的沒有回復(fù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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酈昊好久沒回京看爺爺奶奶了，老人家臘月二十幾便問他如何安排的。
可他看了看日程，還是留在了湘田陪著母親過春節(jié)。
從三月履職玉饒縣，酈昊難得有兩天的時間清靜。
酈昊和孫教授兩個人包著餃子，看著春晚，不時聊兩句。
“過了年，你就三十了，可以找個人了。孫教授語重心長說道。
“媽，這種事可遇不可求，你別麻煩師姐了。酈昊有些無奈，自己母親也算是高知，怎么就像了街頭巷尾的大媽，這兩年愈發(fā)催婚的緊。
“其實(shí)你要是就決定不結(jié)婚，我也就不必催你了。都過去三四年了，你也該放下了。人這一輩子不是就非一個人不可，也不是只有工作。
孫教授心里怕酈昊在政界工作久了，迷失了初心，就像他父親那般。
酈昊聽了母親的話，想說兩句安慰的話，又覺得有些蒼白，沉默了。
零點(diǎn)剛過，他手機(jī)開始此起彼伏的響起，他簡單地翻了翻，看有沒有必須回的短信。
看到林曉的短信，他忍不住想笑。
她可真不像個女人，做事比羅前偉都要干凈利落。
就這短信來說，羅前偉發(fā)了一長串，林曉的短信不用打開，就看到了句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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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一早晨九點(diǎn)五十，林曉穿黑色的羽絨服站在縣政府北門，等著民政、消防等部門、幾個縣領(lǐng)導(dǎo)。
為了保持形象，林曉沒把羽絨服帽子扣在腦袋上，風(fēng)像長了眼睛似地往她后腦勺往里灌，鼻子凍得紅紅的。
大家都比較準(zhǔn)時，酈昊十點(diǎn)鐘準(zhǔn)時下來了。
上了考斯特車（一輛車能坐15個人左右的商務(wù)車），林曉就意識到，壞了，自己重感冒了。
冷暖交替，鼻涕像黃河水泛濫，好在她坐在副駕駛座，后排的人也看不見。
于是不停地用抽紙擦鼻涕，最煩的是，嗓子里的癢意。
有人說，這世界上唯有愛與咳嗽是無法隱藏的。
她壓抑著咳意，忍不住的時候，就捂著嘴，輕輕咳兩聲。
因?yàn)槭谴汗?jié)，車?yán)锏念I(lǐng)導(dǎo)們倒是一改往日的沉默，都紛紛聊起了一些家常。
林曉趁著大家的熱烈，咳了幾次。
上午是慰問，林曉沒跟著領(lǐng)導(dǎo)上去，趴在車上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一會。
“林主任，你沒事吧？李師傅是1號車專職駕駛員，和林曉比較熟稔。
林曉捂著胸口，平緩著氣息，擺擺手。
她好久沒感冒，今早風(fēng)一吹，輕感冒轉(zhuǎn)重了。
回程的路上，林曉又是忍了一路。
回到辦公室，她關(guān)上辦公室門，趴在桌上又是一頓猛咳，咳得滿眼都是淚。
酈昊開她辦公室門進(jìn)來的時候，就看見林曉滿面淚水。
林曉沒料到縣長會親自過來，忙用手中的紙擦眼淚、鼻涕，很是狼狽。
“你，怎么了？酈昊還沒見過如此兵荒馬亂的林曉。
“酈縣，對不起……感冒……話還沒說完，又開始咳了，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。
酈昊又把她門關(guān)上，回自己辦公室了。
林曉緩了半天，戴上口罩，才去敲縣長的門。
“這個是朋友之前從香港帶的，你拿回去按說明書吃。酈昊從抽屜里拿出兩盒藥放到桌上。
林曉了解酈昊的性格，既然他說給了，自己拒絕倒顯得虛偽。
“謝謝，您剛找我什么事？林曉接過桌上的藥，放到手邊桌角。
“沒事了，你好好休息吧。酈昊找她就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，看她咳成那樣，就作罷了。
林曉拿起藥起身就要離開。
“你到初六再上班吧，最近好好休息。
林曉剛想問他接下來幾天工作是什么。
“這幾天，我要回省里，初五前大會全縣大會出定稿就可以了。
林曉聽了，心里輕松了下來。年前，她已經(jīng)將講話提綱發(fā)給了羅前偉，到了初五定稿后，初六準(zhǔn)備印發(fā)和會務(wù)就可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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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曉在家躺了兩天，感冒癥狀輕了很多。
初四，尚文娟也從老家回來了，給林曉大包小包帶了不少吃的。
“林曉，我這些可不是給你白吃的。尚文娟看著林曉大快朵頤，故弄玄虛道。
“娟娟說得自然是極對的，一飯之恩，當(dāng)以身相許，臣妾今晚就侍寢。林曉故意學(xué)著尚文娟愛看的電視劇腔調(diào)，故意扭捏地說著。
哈哈哈……倆個人都忍不住笑了。
“不和你鬧，明晚你跟我出去吃飯，我給你介紹個對象。尚文娟直接下通牒。
“不許拒絕，你剛才說了你明晚沒事。
林曉知道尚文娟是一番好意，可她就是害怕，心里有些抗拒。
“我和小杜陪你去，絕對不讓你尷尬。尚文娟再三保證。
林曉想想，還是答應(yīng)了。
初五晚上，尚文娟知道林曉不吃辣，就定在一家淮揚(yáng)菜館。
倆個女孩到的時候，杜浩和那個男人已經(jīng)到了。
剛落座，杜浩便熱情地介紹起來。
“這是我女朋友尚文娟，這是她閨蜜林曉，這是我同事史振宇。
林曉和史振宇互相微微點(diǎn)頭示意，算是彼此打了招呼。
尚文娟性格比較開朗，主動拉開話題，“史振宇，你們平時工作都忙什么的？
史振宇話不多，尚文娟問什么答什么，然后不時地回問林曉，你呢？
林曉是慢熱型性格，對史振宇的問話，也是有話必答。
從尚文娟那里，林曉知道，史振宇是玉饒本地人，父親是供電公司的，母親是小學(xué)老師。他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順理成章地進(jìn)了供電公司。
在玉饒這樣的小縣城，算得上不錯的工作就是公務(wù)員、事業(yè)單位、老師、醫(yī)生，再不然就是供電公司、銀行。
史振宇這樣的家境，在玉饒縣算是高配了。
彼此不夠深交，也無外乎聊聊玉饒的風(fēng)土人情、工作的境遇。
有尚文娟和杜浩在，場面倒不顯得尷尬，又都是年輕人，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。
“林曉，我和小杜要去看電影，你去嗎？尚文娟剛從老家回來，自然是想和杜浩多待會。
“你去吧，我回去了，明天還上班。林曉識趣地不做電燈泡。
“我送你吧。史振宇趁機(jī)插話。
“不用了，我走回去十分鐘就到了。
“我陪你走回去，正好消消食。史振宇鍥而不舍地獻(xiàn)殷勤。
林曉覺得自己再拒絕，好像不太好，畢竟他是杜浩的同事。
晚上外面天很冷了，林曉走了百來米，就有些后悔，開始就應(yīng)該答應(yīng)坐史振宇車回來的，現(xiàn)在好了，人沒拒絕掉，還得挨凍。
“你感冒了？史振宇忙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給林曉。
剛出門，林曉吸了口涼氣，就咳了兩聲。
“謝謝，不用。林曉覺得圍巾也算貼身衣服，自己不能接受第一次見面就用別人這個。
一路上倆人都沒怎么說話，史振宇靜靜地跟著她身邊上。
“我到了。謝謝你。林曉到了小區(qū)門口，就下了逐客令。
“林曉，你相信一見鐘情嗎？史振宇沒說再見，突兀地問了一句話。
林曉訝然，不知道如何接話。
“我可以給你發(fā)短信嗎？史振宇那句“一見鐘情是不經(jīng)大腦脫口而出，說出去后，又找補(bǔ)了一句。
“嗯。天冷了，你回去注意安全。林曉擺擺手，轉(zhuǎn)身就回了小區(qū)。
史振宇站在原地，心里雀躍。
回去開車的路上，腳步輕盈，冬夜里散發(fā)著甜蜜的味道讓自己陶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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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分鐘前，紅綠燈口
坐在車?yán)锏捏P昊剛從省城回玉饒，他看著窗外的行人，思考著如何聚攏玉饒商業(yè)氣息。
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視線，林曉和一個男人站在路口等紅綠燈，倆人沒有交談。
在路口的人群里，卻一眼能看出倆人是一起的。
那個男人站在林曉的側(cè)后面，用身體擋住了人群多的方位，右手微微打開，護(hù)著林曉后方的人群。
驪昊心里一股無名的怒火涌上，他讓她休息，她卻和別的男人約會。
被背叛的念頭一閃而過，隨即又覺得自己可笑。
林曉跟著自己快一年了，除了睡覺，幾乎是如影隨形，周六周日也是隨叫隨到。
可心里有個聲音叫囂著，她竟然有時間談戀愛，看來是自己給她的工作量不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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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六，別的單位還沒上班，政府辦一半的人已經(jīng)到崗，籌備初七全縣目標(biāo)考核大會的同志都已經(jīng)就位了。
中午，林曉跟著羅前偉確認(rèn)席卡、座次無誤后，就去看文件室看材料裝袋的情況。
大家都去吃午飯了，周彬一人在值班。
“林曉，春光滿面，好事將近。周彬湊到林曉身邊，擠眉弄眼。
“這兩天嫂子沒讓你帶寶寶吧？
周彬性格比較女相，沒有政府辦男人的心思深沉。
林曉和他說話會少很多顧慮，會有同齡年輕人的朝氣和隨性。
“??？你怎么知道？周彬詫異地問。
林曉特別想不顧形象的翻白眼，只要周彬帶孩子，那他肯定得訴苦一番。
“你不要岔開話題，昨天是不是去相親了？周彬抑制不住興奮的語調(diào)。
“你怎么知道？
“史振宇是我表弟，昨天晚上，和我打了一個小時電話，就問你的。周彬笑得賊兮兮的。
林曉心里有些不高興，自己還沒和史振宇談呢，就弄得人盡皆知。
沒了聊下去的興趣，敷衍了他兩句，林曉轉(zhuǎn)頭離開文件室。
周彬看出林曉不高興了，跟著追出了文件室，拉住林曉，為自己表弟說好話。
“我表弟人挺好的，真的，你別急著拒絕哦，接觸下啊，你肯定會愛上他……
周彬語氣有些急，聲音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幾分。
林曉剛想說話，看見驪縣長走了過來，趕緊和周彬拉開點(diǎn)距離。
倆人側(cè)身，異口同聲說了聲，“驪縣長好。
驪昊從電梯出來，就聽見周彬那句話，正眼都沒望倆人，徑直走了過去。
即使沒看到驪昊的具體表情，林曉都能感知到他生氣了。
因著辦公室方向一致，林曉落后了一米的距離，跟上了驪昊。
想著周彬的話，林曉心里有些漫不經(jīng)心，連驪昊慢下腳步也沒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趙成花處長來玉饒了，你也參加下，地點(diǎn)我給你。
沒想到驪縣長這種情況和自己說話，神游的林曉本能地停住了腳步，又快速地反應(yīng)過來，“好的。
驪昊微微側(cè)身就看到有些漫不經(jīng)心的林曉，心里有些不悅。
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負(fù)數(shù)，看來林曉也沒那么優(yōu)秀。
林曉要知道驪昊是這么想自己的，肯定捶死他的心都有了。
回辦公室，林曉把初七大會的會議材料定稿用夾子夾好遞給到縣長辦公室。
下午無事，又翻了翻去年的備忘錄，梳理今年工作重點(diǎn)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