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(wèi)垚抱著算盤震驚,他好幾百年沒見過這種愣頭青了。
晏千絕“嗤”地一聲笑了出來。
“好大的口氣。”他斜睨著云曦,“就憑你?一個丹田漏得跟篩子似的廢人?你拿什么贏?拿你這張嘴去吹擂臺上的人嗎?”
衛(wèi)垚無辜地看向謝不言。
師父這么刻薄一定不是他帶壞的!
謝不言沉靜如水的雙眸盯著云曦,聽到她說:
“憑我還沒死透。憑我......還能動?!?br>
她緩緩抬起自己那只布滿新舊傷痕微微顫抖的手,“晏谷主,你們需要人湊數(shù),而我......需要靈石療傷?!?br>
“這是交易?!彼a充道,“我替天棄谷出戰(zhàn)大比,盡力爭奪名次。
贏了,靈石歸谷,只求谷中能提供我療傷所需的最低保障,并容我暫避一時。
輸了......我這條命,本就是你們撿回來的。”
晏千絕臉上的戲謔徹底消失了。他沉默地看著云曦,目光銳利如刀。
土炕上的少女,瘦骨嶙峋,臉色慘白如紙,氣息微弱,然而,卻脊梁挺直。
衛(wèi)垚屏住了呼吸,緊張地看向晏千絕。
“師父?!?br>
謝不言轉(zhuǎn)動輪椅到窗邊,背對著眾人。
“留下她吧。”
晏千絕輕嘖一聲,身上深沉的氣息褪去,暴躁地將頭發(fā)撓成雞窩。
“行行行,你清高,你老好人,謝不言,有種你別后悔!”
晏千絕甩門而去,一向嘴毒的衛(wèi)垚難得沒有開口嘲諷:“大師兄?”
謝不言搖了搖頭,推著輪椅出去。
衛(wèi)垚撓了撓鼻尖,嘟囔一聲:“對了,還不知道你叫什么?”
云曦沉思了幾瞬,出聲道:“云昭微,昭明于外,微察于內(nèi)?!?br>
這是爹娘為她取的字,本打算等她繼任修為到元嬰時作為她的道號,如今卻方便了她。
衛(wèi)垚將這三個字在齒尖轉(zhuǎn)了一圈,忍不住稱贊:
“你倒是有個好名字?!?br>
云昭微心下沉重,爹娘對她的期許她一直都知道,所以在用九轉(zhuǎn)還魂草治愈不足之癥后,她拼了命修煉,可上輩子,終究還是她辜負了爹娘。
云昭微深吸了口氣,看向衛(wèi)垚:
“我不會白吃白住的,我可以做工?!?br>
衛(wèi)垚皺眉,“做工?”
“劈柴、挑水、打掃院子、清理丹房、照料靈田,這些我都可以干,等我傷好了,我會去賺靈石還債?!?br>
衛(wèi)垚一副挑剔的樣子,他眼珠一轉(zhuǎn),“也行,不過一天算你......三塊靈石!怎么樣,夠意思吧?包你吃住,還給你發(fā)工錢還債!”
一天三塊?
云昭微眼前一黑。
這得干到猴年馬月?而且以她現(xiàn)在的身體狀態(tài),能活幾天都是問題。
“當然啦,”衛(wèi)垚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,慢悠悠地補充道:
“這工錢是按正常修士算的。你現(xiàn)在這半死不活的樣子,干活效率肯定打折。
所以嘛,前期工錢減半,一天一塊五!等你啥時候能一口氣劈完一捆柴不打晃了,再給你漲回來!”
衛(wèi)垚拍了拍手,也不管云昭微什么反應,哼著不成調(diào)的小曲,轉(zhuǎn)身就往外走,走到門口又停下,回頭沖她齜牙一笑,露出那兩顆格外顯眼的小虎牙:
“以后我們就是你的債主大人!好好干,爭取早點還清,不然利滾利......嘿嘿,你這輩子就賣身給天棄谷吧!”
“行了,你先歇著吧,一會啞婆婆來給你換藥,下午就把丹房清掃了,別想著偷懶啊,我可是會一直視監(jiān)你。”
衛(wèi)垚走后不久,他口中的啞婆婆就來了。
屋門被推開,一個佝僂著背、穿著灰撲撲粗布衣裳的老婆婆無聲走了進來。她頭發(fā)花白稀疏,眼神渾濁,嘴唇緊緊抿著,手里端了個盛著黑糊糊藥汁的碗。
她身后,跟著一只毛色黯淡一瘸一拐的老黃狗。
老黃狗耷拉著眼皮,慢吞吞走到墻角,懶洋洋地趴了下來,閉上了眼睛。
云昭微瞪大了眼。
這只黃狗,不就是她和那個魔族打斗時平白無故出現(xiàn)的那只瘸腿老狗!
所以。竟然真是這只狗把自己救回來的嗎?
云昭微多少覺得有些荒謬,但還是起身作禮。
“多謝黃前輩救我回來,也多謝婆婆為我換藥,天棄谷大恩昭微沒齒難忘。”
老黃狗喉嚨中發(fā)出幾聲呼嚕聲,啞婆婆打了幾個手勢。
云昭微看懂了,啞婆婆是在問她的傷勢恢復的怎么樣了,云昭微忙道:
“勞您掛念,已經(jīng)好了許多,想必再修養(yǎng)一段時日就無礙了。”
她剛撿回來玄離時,半妖小孩瘦的跟只猴似的,戒心又重,他是被丟到妖獸群里的,也沒人教他說話,為了能和玄離正常交流,云昭微專門去學了手語,直到后來教會玄離開口,云昭微才舍下了手語。
重活一世,她對手語的記憶不太清晰,但是啞婆婆的手勢打的簡單,云昭微也能認個大概。
像是沒想到云昭微能明白她的意思,啞婆婆臉上的笑意夾雜了些驚喜,更加和善,指了指藥碗,示意她喝下。
看起來,好像好苦的樣子......
小時候她身體本就不好,是天虛之體,存不住靈氣修煉艱難,每天都要喝兩大碗極苦的藥。
云昭微怕苦,導致她每次喝藥都像斗法似的,爹娘追著喂,云昭微撒歡跑。
直到沈長安上山。
小小的少年比同齡人沉穩(wěn)很多,每次都會端著藥親眼看著云昭微喝下,然后從手心變出一塊蜜餞喂給她,再揉揉她的發(fā)窩。
想起往事,云昭微自嘲一笑,端著藥碗一飲而盡。
藥再苦,能有前世她被挖靈根、抽靈血苦嗎?
哎?
這藥怎么是甜的?喝下去沒有半點藥味,十分清甜,云昭微覺得整個人都舒暢了許多。
得知自己在這里躺了將近十天,云昭微只覺得渾身哪哪不舒服,她手臂上的傷還沒好全,便請啞婆婆幫她擦擦后背。
雖說修士一個凈身訣就能讓整個人煥然一新,但云昭微還是喜歡一寸一寸地擦,她覺得更干凈些。
啞婆婆動作很輕柔,尤其是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,更加心疼。
云昭微赧然:“不好意思,婆婆,嚇到您了吧?”
“都是好久以前的傷了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好了,不妨事的......”
擦洗干凈后,啞婆婆讓云昭微趴在炕上,不知給她后背上抹了些什么,清涼無比,卻泛著密密麻麻的癢意。
許是怕云昭微受不住癢伸手去撓,啞婆婆又給她點了一支安神香,沒過半刻,云曦又沉沉地睡著了。
老黃狗搖著尾巴走了出去,啞婆婆半瞇著眼睛,轉(zhuǎn)身合上了門。
“你也看出來了,她身上有混沌之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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