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水流觴的雅集上，顧晏清金榜題名、前途無量，更是抬舉了我曾經(jīng)的侍婢做他的夫人。
她說：「多謝姑娘成全，若不是你看不上顧郎，這會子得封誥命的就不是我了?！?br>顧晏清端坐高臺，清冷至極：「過去的事不必再提?！?br>席上眾人為討好他，皆奚落于我。
對上顧晏清的目光，我調(diào)了調(diào)琵琶，忍住心口的疼痛，勉強笑到：「大人身份尊貴，豈是妾一個賤籍女子可以攀附的?！?br>............
「當(dāng)初，若不是常府有眼無珠拒了顧大人的提親，這會也不至于敗落至此?！?br>穿金戴玉的貴婦人儀態(tài)萬方，可脫口而出的，還是往年的腌臜舊事。
常府落敗，如今流落風(fēng)塵的是我——常家曾經(jīng)的大小姐常安寧。
顧晏清就這么靜靜聽著，他就這么緊緊飲茶，不置一詞。
據(jù)我們最后一次見面，已經(jīng)過去五年了。
仿佛戲文里，相遇的人會再重逢，無法逃避。
媽媽讓我去給貴人彈曲兒，本以為只是去女眷席我才來的。
誰知道今日男女不分席，我們就這樣又遇見了。
如今的顧晏清，穿著織金鏤空的緋袍，氣度沉穩(wěn)、風(fēng)儀出眾。
現(xiàn)在他是探花郎了啊。
他身上的一線一縷無一不是圣上御賜，足見厚愛。
名利場上的人具是七竅玲瓏心，無一不尊他敬他。
而我和我曾經(jīng)顯赫一時的母家，卻落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。
「是常家退的親?！?br>顧晏清淡淡的接過話頭。
眾人雖然嘴上不說，心里卻各有揣測。
無非是常府當(dāng)初家大勢大，看不上家道中落的顧晏清，而如今，時移世易。
「可我聽說前幾年，有個恩客，要替常姑娘脫籍?！?br>「一個浪 蕩子嘴上的閑話，誰當(dāng)?shù)谜?。如今常姑娘不還在掛牌接客?！?br>聽著眾人不懷好意的議論，顧晏清似鷹抓獵物般牢牢盯著我。
我低頭為琵琶調(diào)音，避開他的眼神。
過了一會，顧晏清現(xiàn)在的夫人款款而至，她曾經(jīng)是我的貼身侍婢許諾：
「各位姐姐剛剛說什么，讓我也一同笑笑。」
見是她來，剛剛還沉默的顧晏清神色溫柔下來，「無妨，閑談罷了。」
許諾洋洋得意，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：
「當(dāng)初多虧姑娘成全，若不是姑娘看不上顧郎，這會得封誥命的便不是我了?！?br>所有人都幸災(zāi)樂禍的等著我的回答。
過去，爹爹得圣上倚重，我出去交際，誰不刻意討好。
過去那份小心翼翼的討好，在心底積壓成怨氣與不甘，在今天，終于變成一支支毒箭射向我。
顧晏清出聲打破雅集上的尷尬氛圍，清冷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威嚴(yán)：「舊事不必再提。」
席上眾人交換眼神，知道他不愿再提，默契的閉上嘴巴。
許諾端坐席上，遙遙敬酒：「多謝姑娘成全。等我們安置好了新家，也請姑娘來彈上一曲?！?br>心口的痛一陣陣襲來，我忍住痛苦，開口笑道：「那賤妾先提前賀喜大人夫人了?！?br>「小姐為何不把當(dāng)初的事解釋清楚？」
出來后，等在外頭的許愿十分心疼。
已經(jīng)是夏日了，太陽照著葉子火辣辣的痛，我被曬得幾乎睜不開眼睛：「他已經(jīng)娶了許諾為妻?！?br>許愿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滯。
「顧大人娶了許諾！」許愿覺得不可思議。
我點點頭。
各府貴人坐著轎子離開，我現(xiàn)在樹蔭下，看太陽被樹葉分割切碎，落成一地細細碎碎的光斑。
「可是小姐為了他，落敗到如今的地步?！?br>「他不知道，我又何必說出來?！?br>人人往往只相信表面看到的，藏在心底的波濤洶涌，又有誰愿意探尋。
日頭這樣毒，可我渾身卻沒由來的覺得冷：「我早已是不指望了?！?br>這么多年多去，滄海桑田，我已經(jīng)落入泥潭，又何必拉他那樣一朵高高在上的牡丹落下神壇。
「那小姐，我們先回去吧?！?br>耳中的蟬鳴聒噪，我理了理頭發(fā)，突然覺得頭上的發(fā)簪有點燙手。再看許愿，她已經(jīng)是香汗淋漓。
明月樓最近事多，來接的轎子還未到。
身后有某個貴婦人款款走來，跟著扇扇子、攙扶的仆從有一堆，是許諾?！割櫪桑疹^這樣毒，咱們先回去吧?！?br>「你先回去，我隨后跟著你?！诡欔糖宓穆曇艨偸菐е还蓾饽奈兜?，我聽的出來。
「是?！?br>許諾福了一福，由人攙扶著朝轎子去，她路過我，無不得意的看了我一眼。
陽光打在許諾頭上，滿頭珠寶折出五彩斑斕的光線，格外耀眼。
挖金鴛鴦紋珍珠釵。
那時當(dāng)年顧晏清抄書攢錢得的，他珍之重之，巴巴跑來送我，可惜被我棄如敝履。
如今，顧晏清又把它給了許諾，可見他極愛重她。

繼續(xù)閱讀請關(guān)注公眾號《半字書香》回復(fù)書號【25094】